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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穗-美好的收穫,來自於辛苦的耕耘
珠英

撰文時間:2006/6/13

 

  
   我服務於台北市瞽者福利協進會,致力於服務視障者。定向與行動技能(Orientation And Mobility Techniques)訓練,是本會的專業服務內容之一,目的就是協助視障者在熟或不熟的環境理,均能結合技巧而安全、有效、優雅、儘可能的獨立活動於其中。
  
   訪談中,珠英熱情的泡花茶請我喝,那濃烈的花茶香,還在記憶中飄散開來,僅管三、四坪大的屋子裡只有床和樂器,簡陋的桌椅、衣櫥等看起來卻是溫暖而實用。
  
  *童年與成長
  
  珠英住在台東封閉的小村莊裡,由於家境貧窮,父母親不得不下山賣
  
  生薑、香蕉,珠英的童年就在無數個漫長的等待中度過。她必須常常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房子的一角等待。
  
   封閉的社會,對於不健全的孩子充滿了鄙夷、唾棄,並認為這是不祥的預兆。有一天,沉睡中的珠英,突然被三、四個男女抱著衝向海邊。珠英哭著,其中一個高瘦的女人慌張的叫著:「趕快!從這裡丟下去就可以了。」此時,一群人帶著一個哭紅雙眼的婦人向他們跑來,婦人大聲的哭喊著「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還我…求求你們。」
  
   這個孩子搶回來了,但他仍是這個家的羞辱。
  
   每當家中有客人來時,「瞎子,你趕快進房去!」珠英馬上被趕到房間躲起來。幼時的珠英,也會哭者摔東西表示抗議,但卻只能在她的世界裡吶喊…….
  
   自從那次經驗後,媽媽就不敢讓他一個人在家,白天把她帶到鄰居那裡托管,然後再下田工作。媽媽告訴珠英,那裡有許多小朋友和他一起玩,要她不用擔心。但是沒幾天後,回來後的珠英卻是瘀傷處處、傷痕累累,為了不讓家人擔憂掛心,也擔心鄰居的孩子被父母責打,珠英總是說:「是我自己跌倒的」。
  
   有一天颱風來襲,媽媽提早回來,才看到珠英跪在地上,所有小朋友輪流踩她,只要她一掙扎或想逃,就抓她的頭髮、衣服,或用石頭丟她、打她,珠英只是哭著一直叫媽媽…..
  
   七歲那年,一位父親的朋友來訪,告訴父親屏東有一所盲女習藝所。八歲那年,珠英被送到屏東盲女習藝所、一所由德國人所辦的基督教會學校唸書,那裡所收的學生都是視障者,甚至連老師也有視障者,在那裡,她第一次知道,原來也有許多和她一樣的人,是眼睛看不到的。一直在習藝所待到小學六年級才進入屏東勝利國小就讀,國中就讀大同國中,自此才接受正式的國民義務教育。
  
   進入國小、國中時,每天都由同學接送她到學校,也由於她是班上唯一的盲生,同學們常好奇的圍著她。在學期間,所有的生活費及教育費,皆由習藝所支應,因此珠英特別珍惜她所擁有的一切,非常用功、一再保持優異的成績。
  
   學校裡規律的生活及訓練、設備,加上老師及同學的關愛,讓珠英深切的體會到原來生活可以這樣美好,她開始用心去體會、學習週遭的一切,尤其是她喜歡的音樂。在音樂中,珠英只感受到生命的美好。老師也漸漸發現珠英對音樂的天賦,於是牽著她的小手,一個鍵、一個音的彈,並讓她接受音樂訓練。
  
   一般人學琴用眼睛看譜,珠英卻用耳朵背譜,老師每彈一個音符,珠應就要背起來,所以學習過程相當辛苦。
  
   珠英開始覺得世界充滿希望時,最親愛的摯親-媽媽,卻來不及等她新生,就過世了。
  
   民國六十四年,珠英以優異的成績通過教育部的殘障考試,進入文藻語文學院外文系,就學期間所有的課業都由同學利用錄音及報讀的方式,再讓珠英用點字機打成點字;考試時就用口試的方式。學習的過程雖然比別人辛苦,但是珠英每年都領獎學金,珠英說:「我眼盲了,所以要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民國六十九年,驪歌輕唱。有一天,同學陪著發燒的珠英去看醫生,經過一間樂器行,珠英正想利用獎學金買一架屬於自己的鋼琴,於是他們進入這家樂器行。老闆娘很驚訝眼盲的人也能彈琴,便熱心的介紹珠英學習調音,成為國內第一位全盲的女調音師。
  
   調音的工作並不是光會彈琴就可以勝任,除了具備良好的音感之外,也要會專業的技巧。回憶起學調音的辛苦,珠英表示好幾次功敗垂成、有些灰心,而且有的老師,認為盲人學調音是沒有用的,所以有些技術不願意傳授,必須靠自己爭取,才能獲得一些指導。透過學校輔導室的種種管道,終於屏東的慶生琴行有一位願意傳授調音的老師,他正是本身也殘障的邱國鍾老師,因為邱老師的教導,使她在最重要、也最難的十二平均律、最高音、最低音都能克服過來,能夠很恰當的調整鋼琴釘針、不讓鋼琴的弦斷掉。學成之後,珠英就到高雄樂器行工作。
  
   在一次偶然機會,慶生琴行,為珠英介紹到琴場工作。
  
   而琴場老闆卻似乎別有用心,想用一點點的錢,就打發一位殘障者為他工作。不僅每天只能吃一餐酸壞的食物,而且讓珠英睡在浴室和廚房之間、連腳都伸不直的走道,每天總是要等到二、三點同事們刷牙、洗臉就寢後,他才能把地板擦乾、舖上棉被睡覺,而蚊子、蟑螂、老鼠等,都是他夜晚的訪客。早上,珠英又要比大家早起,就這樣,珠英二個月瘦了十公斤。
  
   同事們,也沒有善待珠英。他們認為盲人不適合此工作,如果有一個螺絲遺失了也不知道。當珠英在過馬路,返回宿舍時,同事詛咒她被車子撞死,當她不小心跌入工廠裡的水溝時,沒有幫忙,只有嘲笑。而這一切,珠英都只能一個人,獨自承受。
  
   民國七十五年,珠英離職回到殘盲女子教養院(原名盲女習藝所),也就是目前坐落於屏東中山路一八八號的羅騰園肢體殘障護理之家,珠英回到這裡,有二個目的。一個是希望為同樣命運的人付出,一個是回饋自己所獲得的。
  
   在羅騰園的生活,每天下班後,珠英和其他的朋友聚會,談天和研讀聖經及靈修課程,她一直是一位虔誠的基督徒,因為感恩,使珠英用包容的心,愛這個世界及週遭的人。
  
   民國七十七年十月,父親腦溢血過世,和胞姊處理完喪事後,珠英就獨自一人隻身到台北伊甸,參與喜樂四重奏第二團女中音兼伴奏之職,同時要為整團伴奏,又要唱中音,一心二用,對任何人都是一項高難度的挑戰,但是珠英仍舊辦到了,後來這個樂團因人數不足解散。七十九年,黑門搖滾樂團成立,擔任鋼琴手,這是接觸爵士樂之始,也因此認識許多愛好音樂的視障朋友。
  
   民國八十年,離開伊甸,學習獨立生活,其中最大問題就是經濟來源。至樂器行尋找調音工作,全部被拒絕,後來經朋友介紹,教一些朋友彈奏鋼琴,及不定期的調音工作。由於收入不穩定,在支付房租之後,所剩無幾,每日僅吃一餐,勉強度日。
  
   民國八十二年,與廣青文教基金會結緣於六月間至花蓮的「頌愛之旅」活動,其精湛的演出令人讚賞,故基金會常安排她演出、上電視、廣播,並擔任廣青小集的伴奏老師。
  
   民國八十四年,珠英和幾位愛好音樂的視障者,共同組成了笑咪咪樂團,希望藉著優美的旋律,能安慰躲在陰暗角落、心靈受創的人們,並讓社會大眾肯定視障朋友在音樂方面的才華。
  
   當然珠英的辛苦,並沒有因此而停止,有時後,生活中不斷發生的瑣事,對珠英而言,也是一種歷練。例如:納莉颱風來襲,台北市淹大水,珠英的家也劫數難逃。當珠英起床時,發現雙腳踏到的是冰冷的雨水,在樂器浸水的情況下,沒有心痛的時間,要馬上獨立推大衣櫥、鋼琴等重物等,開始清理。
  
   *淚水與汗水
  
   民國九十年,珠英因參加一場演奏,意外認識新莊盲人重建院的定向行動老師,開始知道什麼是定向行動訓練。由於珠英沒有雙親的照料,姐姐也結婚生子、有自己的生活,珠英想到自己的情況,不允許自己出門一定要搭計程車、生活上也要常常麻煩別人才能出門,所以開始她的另一個課程。
  
   珠英的第一個定向老師,是重建院的王老師。
  
   由於從小到大,珠英都是唸女子學校,到台北工作,和男性同事,也僅是工作上的互動關係。而定向行動課程,是一對一的訓練,王老師正是一位男老師。
  
   學任何事情都很認真,尤其是需求強烈的獨立行動課程。但在大太陽下練習杖法、認識環境、直線行走…,在王老師面前,珠英常會緊張、流汗,王老師會體貼的幫忙擦汗,對於這些細微的體貼動作,珠英從心感受,但卻無形中增加緊張。有時在捷運站裡練習,王老師自己會跑去上廁所,珠英都不敢跟王老師說她也要上廁所。從小到大受到很多傷害的珠英,其實有一顆敏銳的心,有時行走偏左、偏右被糾正時,珠英當場就哭了起來…,王老師就被迫停下課程,讓珠英緩和情緒再繼續。諸如此類,常常在行動課程中上演,當然珠英也會為自己的哭泣、情緒失控而不好意思,所以第一階段的行動課,王老師陪英珠走過起伏的適應期。
  
   珠英的行動課程尚未結束。有了經驗後,珠英希望有一位有經驗的女老師來教。認真的女老師,讓珠英開始像海綿一樣吸收大量的行動課程,但課程一下子上太多,有些珠英還沒吸收,就進行其他課程,也讓珠英喘不過氣來。課程進行到一半多開始,互動上有些衝突。例如珠英告訴老師,她很想念她的雙亡的父母,老師雖因宗教信仰不同,也很熱心的提供招魂等建議,而獨居、虔誠基督徒的珠英,卻嚇的好幾天晚上睡不著。到末期,可能老師說珠英人老心不老、有學習意願等,珠英會對於老師說出這樣的話語,而不諒解。以致在雙方都同意的行況下,中途停止課程。
  
   其實珠英也是百般思索,考慮很久,才告訴協會希望更換教師,甚至該如何告訴協會、該如何向老師提起、該如何向接替的老師說明…等,都讓珠英反覆思索。替代教師的人選,也有很多,珠英不知道該如何選擇。詳細分析每一位老師的優缺點,又要考慮性別、可以配合上課的時間、可以真正學習到東西…等,真是讓珠英苦思良久。
  
  後來在協會的建議下,珠英接受了現在的行動老師,老師重新調整教學目標,並細心的矯正之前的錯失、加強聽力與本體覺的訓練。從前的珠英,在該址住了好幾年,只能從住家到巷口搭計程車或復康巴士,連到捷運站都要麻煩朋友帶。珠英現在已能從住家至朋友家,那種從小到大,自己第一次唯一單獨行動的經驗,讓珠英流下高興淚水、立即打電話給老師:「老師,我辦到了!」
  
   時至今日,珠英在音樂上的努力與才華,已在各視障福利團體、各學校、監獄、飯店等場合中,開出美麗的花朵。現任1/2爵士樂團長笛手、伊甸•喜樂笛重奏團長笛手,及希爾頓飯店的鋼琴演奏等。珠英要告訴大家:「只要秉持者四心:努力、恆心、決心、信心,不要怕困難、只要有心,沒有克服不了的。
  
參考網址:http://taipeiblind.myweb.hinet.net/story.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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