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紹麟視力急遽下降是這兩三年的事。他患有青光眼,動過三次手術,目前左眼全盲,右眼視力0.2且視野狹窄;儘管每月固定到醫院追蹤眼壓,但視力越來越模糊,目前已經無法看清楚紙本上的文字了。 廖紹麟任職於新聞局近二十年,主要工作為公文處理。由於視力減退,登陸資料得請同事幫忙、主管更改公文,他也同樣得麻煩別人……其他同事有他們的業務,他心想,總不能一天到晚「麻煩你幫我打字」、「麻煩你幫我看公文」,後來他用「分散」法,問不同的同事,避免為同事帶來困擾;但終究蠻不過主管,去年底動手術後,重回職場上班,科長瞭解他眼睛的狀況後,為了減輕他視力負擔,主動調整他的業務,這麼一來卻也影響他的心情,因為能看的東西、能做的事都越來越少了。 有一天,主管善意提醒他,「你需不需要趁早學習點字?」希望能未雨綢繆,同事也鼓勵他尋求外界的資源協助。 他先到區公所辦理「視障手冊」,接著打電話問社會局,社會局給他一個電話號碼,廖紹麟撥過去才知道是「無障礙科技協會」。 與廖紹麟接觸的是無障礙的個案管理員莊惠琦,她先瞭解他的狀況後,便直接到新聞局進行訪談與評估,實際看他在職場上的困難和需求。 廖紹麟過去打字都使用注音輸入法,需要「選字」,這對他的視力負擔很重,於是莊惠琦建議他改學嘸蝦米,並為他研擬協助方案和安排電腦課程。 廖紹麟學習嘸蝦米的過程中,也聽了一本關於「嘸蝦米」的有聲書,所以學習速度非常快,不到一個月就不用看鍵盤了,而且打字效率和正確度居然比以前還好,成效出乎意料之外。 由於平常要上班的緣故,廖紹麟的課都安排在週六。有一次他到無障礙上課,附近的商店騎樓有女孩拿著手杖,當她出現時,很快的就有人過去攙扶她,他上前問,「你是不是要到無障礙上課?」對方說「是」,他就跟攙扶者說,「讓我來,我正好也要上去。」廖紹麟跟她聊天時才發現,女孩是從彰化來的;她從家裡出門後得先搭客運,再轉高鐵,然後換捷運,下了捷運還得走一段路,「這一路上區區曲折折,障礙物這麼多,她是怎麼做到的?還面帶笑容呢!」廖紹麟形容教室外的風景,充滿著一股「互助合作」的氛圍,所以他也養成習慣,只要經過樓下看到「復康巴士」的車子,就會稍等一下,等車子裡的人下來,協助他們到五樓的教室上課。 教室裡的氣氛則是感人的,因為他看到很多全盲工作者,雖然雙眼看不到還可以把工作做得那麼好,「我不應該憂慮未來,應該以他們為典範才對。」在視力漸漸流失的過程中,廖紹麟心裡曾有一段時間很低落很沮喪,工作情緒也受影響,每天腦海瀰漫著「你將來看不見還能做什麼?」的問號;但他們認真做事態度驅除了他的疑慮和恐懼,「我還有一隻眼睛還有一點視力呢,我相信自己也可以做到。」 提早結束嘸蝦米課程後,無障礙為他安排「盲用電腦文書處理訓練」,包括導盲鼠操作及目前全球公認最好的導盲軟體JAWS,讓他能順利閱讀Word文件與其他系統,而負責指導他的是陳冠武老師。 他們的上課模式常常是,冠武老師教他一些基本概念,廖紹麟回辦公室後實際操作,但兩者之間會有一些落差,「我就在下一次上課時把實際的困難提出來。」廖紹麟舉例說,他寫的會議記錄每次打字時「標題」不知怎的就會跑掉,每一行字與字之間也沒有對齊,但他自己不自覺,呈報上去時長官會特地圈起來請他「修正」,總之就是格式與樣式都不對。他提出的這問題,冠武老師以前也沒遇過,「但他願意研究,而且幫我想出解決之道。」 然而,冠武老師雙眼全盲,根本看不到他寫的公文格式,於是他請明眼同事幫忙看,彼此溝通之後,再把廖紹麟的會議記錄拿到自己在電腦上研究,實際操作一次,最後依據廖紹麟的需求設定一份樣式,再教他怎麼使用,「我以後就按冠武老師的格式寫記錄,從那一次起我沒出錯過,他完全排除我工作上的困難。」 訪談中,廖紹麟特別提到冠武老師的好,「他非常有耐性,一般明眼人教正常人,如果教不會可能會不耐煩;但冠武老師卻沒有一點脾氣,就是耐著性子教,直到你完全會為止。」他那不疾不徐、從容不迫的個性也讓他得到一些啟示,「原來,學習就像爬樓梯一樣,要一個階梯一個階梯踩上去才能爬上樓,不可能一下踏兩步,那一定很危險。」也因為這樣,他每次回家趕快複習電腦課,按部就班的,心想,一定得加倍學好才行。」 電腦課程快結束了,廖紹麟難免有一點感傷,他跟冠武老師說,「我以後應該學你,平常多碰電腦,去發現一些問題,如果我有問題的話……」冠武老師馬上接話,「你就直接打電話給我,當老師的本來就是『教學相長』,我也是從學生的問題中找到解答,得到寶貴經驗,讓自己成長。」廖紹麟說,「能當冠武老師的學生真的很幸運。」 一般中途失明者尋求視障單位協助,得到最大的助力可能是「輔具」,但對他來說最大的收穫是遇見一位好老師,「我被他的教學精神感動,他是我學習最大的動力。」因為一般的教學在視障單位都大同小異,但精神收穫卻是額外的,連帶的影響他的人生。冠武老師除了解除他在工作上的疑問、排除工作上的困難之外,還有難能可貴的精神和態度,這讓他更有勇氣面對未來的挑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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