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在澎湖馬公機場大廳遇見一位盲友,由一位年青人細心帶領。相隔兩個座位的我聽到:「你後面是座椅,你待在這兒,我去買票,一會兒回來。」我看著他以手杖探索,小心的坐下。手拄著白手杖,面容肅穆,紋風不動,吵雜的人聲在他的悲苦孤絕身影四週頓時靜默,他整個人的影像成了我難忘的記憶。 盲人是令人難忘的生命形象,一種令人又敬又畏的受苦者形象。黑暗和重壓使盲人的形象悲苦孤絕?這是各別盲人的形象,抑或是盲人的特殊存在位置?我凝視著我未來的可能形象,思索為甚麼盲人是各類身心障礙者中出現在文學電影裡的頻率最高?在文學裡電影裡的盲人形象是如何?是甚麼樣的文化心理使得盲人如此受人矚目呢?文學裡電影裡的盲人有沒有被物化被消費被誤解了呢? 請大家回想生活裡的盲人印象,然後仔細對照文學或影片裡的盲人形象,仔細檢視以下盲人形象:日本電影裡聽聲辨位到神乎其技的盲劍客,茱迪佛斯特主演的科幻電影〈接觸未來〉裡聽覺超人的盲博士,湯米李瓊斯自導自演的〈馬奎滋的三次葬禮〉裡聽覺仍敏銳卻拜託人家了結他悲苦生命的孤單老盲人,恐怖小說大師史蒂芬金的《藍哥利爾人》裡頭在飛機上失去母親蹤影的小盲女,賈西亞馬奎滋《百年孤寂》裡百歲以上的邦迪亞上校老夫人眼睛看不到後宛如鬼魂般游走於即將淪亡殘敗大宅院的瞎婆子模樣,或他晚年另一傑作《迷宮中的將軍》裡追夢者玻利瓦爾的一位副官擔心自己糖尿病家族病史而提早在未失明前自我訓練夜間做木工最終還是躲不過政敵在他成為盲人後的迫害;當然絕對不能忘記據說是開偉大的盲詩人波赫士玩笑而將他寫成因知識的傲慢而淪為恐怖謀殺案盲人凶手,這就是義大利小說幅安白托艾可的《玫瑰的名字》裡的盲僧侶;還有嗎?諸君能否在幾年前暢銷一時的《追風箏的孩子》裡找出一位可當作主角生命重大轉折者卻為絕大多數讀者忽略的盲人?抑或是在近來暢銷的《歷史學家》裡找出一位盲人來呢! 以上絕不是我刻意誇大盲人在文學或電影裡的高曝光率,而是盲人在現實生活裡或生命經驗中都是令人畏懼令人絕望,但只要盲人堅強活下來並展現自己的天賦都會讓人印象深刻,會讓人不自覺的寫進文學作品裡。 只是,有曝光率不見得真的被人們平實客觀看待,盲人往往只是配角,是沒有名字的小角色甚至只是被用來凸顯人類意志力和無限潛能的媒介,但總不是作品裡的主體。這樣的推論從電影〈再見了可魯〉固然賺了無數觀眾的大把眼淚卻把其中的盲人渡邊先生忘得一乾二淨呢!而設想所有人都盲了的當代寓言小說《盲目》裡的盲人可都沒名字應該是很清楚的隱喻吧! 所以,別過度寄望文學能給盲人一深刻且逼近真實的角色,即使是今年的坎城影展開幕片的原著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的代表作,原著裡頭的盲人還是全沒了名字的被觀察者。是的,如果我們視障者要擺脫被訑述的可悲點運,那麼就寫自己的盲人文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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