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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霧森林的邊緣人
方聲

撰文時間:2008/4/8

 

  文╱方聲
  
   自從成為視障者這一族群之後最強烈的感受便是不能期待明眼人百分之百理解我們的心境,即使同樣屬視障一族,程度的輕重、病因的差異、個人的性格等因素都會造成彼此理解的隔閡。經過一段很長的調適才充分認知到視障者的特別的處境,一種存在主義式的內心獨白和自我對話讓視障者宛如成為世界中心般的孤單心境,讓視障者因期待明眼人的感同身受而忘了這便是心靈痛苦心境酸楚的根源。
  
   其實每一個人都像天上的星辰一般,再怎麼接近,其心靈的距離都以光年計。先認清這點,才能解除心理上的期待,才能化被動為主動,才能消解被遺忘在角落、被照顧卻不被理解甚至是主動說出還是被忽視甚至是被否認所帶來莫名的傷感。
  
   想想,這世界本來就是由明眼人在運作,視障者是在方便明眼人生活的世界裡;想想,電腦上的視窗、網頁上的圖檔、豐富多彩的影視節目和書籍、商店成排成排無邊無際的貨品,那一樣不是以眩目的設計與圖像在誘引在滿足明眼人?因此,先別埋怨明眼人也別同情自己,該肯定明眼人願意接受雙眼矇上布條體驗黑暗世界或擔任一日義工,他們雖然無法充分理解視障者的苦楚,但手足無措的協助也是難得的付出。盲人突然走入明眼人的世界時必須先理解他們不知道如何安頓他們的不知手措及緊接而來的想擺脫卻又無法面對自己丟下盲人的罪惡感。
  
   不再期待明眼人能明白我們逼近黑暗隧道入口時的恐慌後反而較自在,也才能坦然接受自己已被切換到須重新學習生活技能的軌道。和明眼人平行前進是只如此,即使潛入最暗的深淵承受最沉的重壓,也只是回到孩童甚至是母親的子宮內。這般自我認知是化解視障者深沉恐慌和哀傷的唯一途徑,調適心境的努力是必要的付出,也是必要的過程。
  
   當我下決心申請視障手冊以便正式讓任職的學校主管和學生理解我的弱視狀況前,有多年好交情的同事勸我三思,為我耽心會不會因此而工作不保;幸好我很快的走出自艾自憐的心境,坦然的揮別不敢讓人知道看不清明眼人看得見的一切的陰影,接觸服務視障者的團體,結交令我珍惜的幾位視障朋友,開始應該會終我一生的閱聽有聲書的心靈之旅;於是,一步步踏入迷霧的世界,逐漸辨識清楚自己的身分,接受自己的形貌和別人看自己的印象,不再在乎同處電梯內卻不與同事打招呼會給人怎樣的印象。
  
   如今的我不再企圖撥開眼前的迷霧,幾位盲友在森林最深處踏實的生活著。有這些的生活導師令人安心。而近來經過輾轉聯絡才接觸到的可能的視障者,在電話中忐忐忑忑的傾訴他們的惶恐,雖然我極樂意與他們分享走入迷霧世界的心路歷程,但不知道是否我的盲不夠盲抑或是被誤會是勇者反而讓他們在自己心裡豎起的高牆前怯縮,之後他們就如沉船後的海面般一無消息。
  
   我想告訴他們:視障在職者可申請職業再造補助請購各類輔具,有許多服務視障者的團體舉辦各項成長學習課程;不用耽心年紀老大不小還得學點字,盲用電腦真的不難,搭上聲音之流上的愛之船一樣可以航行於網際網路,可以用電子郵件或即時通軟體接收心靈交會的火光,你可以把會發聲的電腦鍵盤當鋼琴用;還有有你們及絕大多數的明眼人不知道的有聲書海,寄或還完全免費,供你們終身學習;至於那些各種減稅、補助則可視為這個文明社會學習互愛的學費,你可以心懷感恩但取之無愧。
  
   殘缺就是殘缺,但誰沒有身心或性格上的殘缺?苦楚就是苦楚,絲毫無閃躲的餘地和片刻的休歇;眼淚不管是少年不識愁滋味而流抑或是一路向迷霧最深處去而流都會令人傷痛。不必為因世界成為鄉愁、愛人的容貌成為記憶、生活技能得重新學習而陷入自憐的流沙,換上視障者的新身分,只抬頭便可仰望滿天的星辰。
  
備註:文章來源:蝙蝠電子報2008年3月號
參考網址:http://elib.batol.net/incpag.php?incpag=bbsanc.php3&path=Batnews/batnews/2008/200803/20080309.htm&title=蝙蝠電子報2008年3月號%20-%20【風景的記憶】迷霧森林的邊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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