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樂過生活/我拼命去生存/幾多人位於山之巔俯瞰我的疲倦」音樂人杜永政說,自己認識的視障學生都很喜歡唱《高山低谷》,「年年唱到喊,因為真的勾畫到他們的心態。生活還是生存?他們(的處境)只能想生存。」視障人士憑歌寄意,因為看不見現在,也看不見未來--畢業投身社會後難搵工,求職路狹窄,大多數低學歷視障人士更只能從事按摩工作。杜永政因好友2010年突然失明,開始關注視障人士境況,他斥資過百萬成立「香港盲人管弦樂團」,添置儀器、邀請導師、贈送樂器予視障學生,望他們5年內考獲八級試,將來能在音樂界創出自己的一片天。 生死之交突然失明 為他成立盲人樂團 成立「香港盲人管弦樂團」(HKBO)的杜永政以前對視障人士一無所知,曾經有視障人士在路邊拿手杖敲中了他的汽車,他差點兒就衝出去罵對方。「嘩,做咩事呀大佬。如今明了,他們真的是無意的,要用支手杖掃下掃下才知道方向。我當時對視障人士的認識真的是零。」 從零認識到出錢出力搞樂團助視障人士學音樂,他上網搜集過其他國家的盲人樂團,打電話、傳電郵問對方成立之初碰壁的遭遇;數次飛到韓國盲人學校做考察,學習他們的教學法;撰寫計劃書邀請本地視障人士學校一起合作。他說,這一切源起於2010年時,得知好友張兆龍患青光眼突然失明,「當時很擔心。有個朋友有困難,你都會想自己有什麼資源可以幫助他。 自己又做樂團,又做心理輔導(他是災後心理輔導協會的總幹事),靈機一觸,不如搞一個盲人樂團啦。」 杜永政有一個管弦樂坊,會教樂器、接表演,亦做樂器批發。經過一輪資料搜集過後,他於2013撰寫了一份計劃書寄到心光盲人學校,想邀視障學生參與。可是寄出去的計劃書就像投進大海的石頭,音訊全無。他致電學校詢問,校長老師反應冷淡,他憶述:「『心光』是全香港唯一一間視障人士學校。於是我四年多前就聯絡過『心光』,寫了一份計劃書(寄過去)。但很灰心,沒有回應。音樂科主任聽過一次電話,說不要再打來了,我們有需要再找你啦。說會回覆也沒有回覆,為什麼會這樣呢?一個謎來的。」 聞說有音樂天賦的視障人士自殺率較高 學校的回應像一盆冷水當頭淋,淋得杜永政也打了退堂鼓。怎知兩年後卻收到學校邀請,要他當暑假前音樂會的評判。藉機,他跟校長舊事重提,怎知校長與音樂科主任都換了新人;二人態度積極,於是一拍即合促成了美事。 兩代師長的態度何以如此懸殊,杜永政後來從一些途徑得知,不是前任校長老師不願意學生學音樂,而是他們因為搞樂團有過痛心的回憶。他說:「他們為什麼那麼害怕搞樂團呢,不是他們未搞過,他們內部都搞過樂團。不過比較細,來來去去都是pop band(流行樂隊),彈吉他、鋼琴和唱歌,都辦過大型的表演。但他們愈辦這些,原來學生自殺率就愈高。我聽到都很震驚,10個有音樂天賦的盲人當中就有3個自殺。」 他說,當時的學生在學校認真玩音樂、組隊夾band、有很多表演機會,學生玩得很投入又得到很大的成就感。可是,心光的資源有限,無法將學生培育至專業級別,學生離開了學校的溫室,投身社會找不到與音樂相關的工作,對音樂愈投入就愈鬱鬱不得志,最終部分人選擇了自尋短見。學校後來發現畢業生有此現象,索性就叫停了這些大型的音樂活動。 資助5年合約制考八級 毀約罰1000元 於是,杜永政想培育學生成為專業級的樂手,將來即使做不成音樂家,也可以靠教音樂糊口。他與校長約法三章,應允全費資助學生學音樂,助他們5年內考獲八級成績。為實踐這個目標,他亦要求參加學生或學生家長簽立契約,必須學足5年,不得中途放棄;但凡半途而廢者,要賠償1000元。他解釋:「這是象徵性罰款。1000元對我來說真的不算什麼,我光今年就花了36萬多了。還未計我買的耳機系統(用來指揮樂團),整個無線耳機系統我花了80多萬。(定立罰則是有效的)很多視障的同學跟我說,他為了這1000元堅持到如今。我都跟校長講得很清楚,我自己做教育很明白一些教學法,是要有賞有罰的。」 樂團每年招生,杜永政目標是招100人,每年開放48個學額,一半予心光學校的學生,一半予社會人士。去年10月的第一次招生,共有31人,年齡由6歲至46歲不等,24個來自心光學校,其餘是社會人士,突然失明的好友張兆龍也是樂團一份子。杜永政指,隨每年學生人數遞增,自己亦要加倍請等同數量的導師,雖然導師是義務性質,但他亦有支付工資。開支每年會遞增,所以財政上並非無壓力。他希望香港盲人管弦樂團有日也能經營至韓國那樣,有財團贊助,可以長久營運,同時學有所成的畢業生又會回到學校做音樂教師。 盲人音樂天分高 做指揮要重新學習 杜永政覺得視障學生學音樂比一般人更有天分,因為視障學生看不見,其他感官較人發達,耳朵會比一般人靈敏,記性也比一般人好。他憶述:「開初時,校長介紹了好幾個有音樂天分的小朋友表演給我聽。校長說隨便在youtube找一些音樂片段給他們聽,聽完他們就可以馬上彈返出來。我真的不信,就真的找一條郎朗拿獎的片段,聽完之後,他們真的一模一樣彈返出來。沒有100%,都有80%。」他說那學生雖然在學校學過鋼琴,但那只是很基礎的程度,一個小六學生能聽完即場彈出來,是很有音樂才能的表現。「如果他們去到八級,將來都可以出去教人音樂,視障人士教視障人士更加知道當中的困難,可能心光都可以請回畢業生。」 他坦言做視障人士的音樂教育不容易,學習及練習的時間都比一般樂團長一倍,每個星期四小時,讓他們有足夠時間學習。盲人管弦樂團其實不光是學生在學習,杜永政也在學習如何用聲音代替手勢去指揮樂團。他笑言,幸好樂團如今還是「BB班」,學生們還察覺不出來他有時也是練習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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